中小企业发展一直面临系列挑战与困难，特别是在经济增长放缓的条件下，中小企业承受市场和融资的双重压力。作为我国经济高速增长的重要支持力量，如何通过创新金融服务体系，协助中小企业持续发展，既是中小企业发展的问题，也关系到整个金融体系自身发展的问题，尤其是在国家积极推进普惠金融发展的关键时期，如何通过发展普惠金融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与发展问题，扶持中小企业健康发展，是行业亟须讨论的重要议题。
为此，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于4月27日在京举办聚焦中小企业发展困境与出路的研讨会，深入探讨如何通过创新发展金融服务机构的服务和产品，拓展借贷、债券、众筹等多渠道、多方式、以可持续的方式为中小企业和创业者提供全方位、全过程的金融服务等相关议题。
政府要做普惠金融基础设施建设
贝多广(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院长)：普惠金融如果讲分类的话有两大块，一块是个人家庭，一块是企业，企业的事情主要就是中小微企业，简单地说普惠金融的服务对象主要就是“中小微弱”，就是中小微企业加上在金融服务方面比较弱势的群体。
从观察来看，以国家银行信贷为例，它对中小企业信贷的比例最近几年有很大上升，前几年大概只占到整个银行信贷10%左右，现在已经超过20%。这反映现有的银行体系当中对中小企业的融资信贷确实在增加，但如果对照企业对国民经济的贡献来看，比例还是相当低的，从三个指标来说(创造的就业、创造的G D P、创造的税收)中小企业都是在50%以上，就业可能都达到90%了，从这个角度来说，现有银行资源当中的大头还是在大型的或者超级的客户身上，所以这里面空间还是非常大的。
具体到中小企业在多大程度上被金融排斥？在这个过程当中怎么来改善？政府在中小企业的融资困境当中应该怎么发挥作用？政府是直接撸起袖子干还是做其他的事情？这是比较核心的问题。政府对金融资源有很大控制力，我以为政府要做一些基础设施的事情，包括普惠金融基础设施建设、征信体系的建立、还有就是企业征信建设，企业征信现在已经对市场发放牌照了，但是中小企业融资中基本的障碍，还是征信体系没有完整地建立，这个征信体系基础设施是政府要去做的，尤其是各地方政府，因为很多中小企业都是地方性的企业，很难在中央的系统里面得到完整的信息，这些信息如果仅仅依赖借款还款的意愿和状态，这个数字肯定很少，因为中小企业可能从来没借过款，或者原来的记录不太好，更多要靠信用以外的数据，比如水费、电费、税收、海关记录等其他各种数据形成一个完整的企业征信系统，而这些数据基本上都在各地的政府手上，所以可以想像，政府如果在这个事情上做一些实事的话，是很重要的事。
基础设施当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就是法律体系，尤其是企业的注册体制，即商事制度，工商总局有很大的改进，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企业在注册，这都非常好。另外就是破产制度，当一家企业没有一个很好的退路安排的话，破产不能得到保护的话，谁也不能给它贷款，贷款以后它坏了就完全坏掉了。现在大家看到的现象，企业要么逃债要么跑路，这在中国非常流行，这些现象为什么在国外发达国家很少，因为人家有破产保护制度，至少可以保障它的债权人、债务人的基本安全系数，所以可以看到这些基础制度的建设，对于整个中小企业融资困境起了一个根本性的作用，而这些事恰好就应该是政府要作为的。
另外政府还可以建立担保体系，这个在国外也有成功的经验，比如美国小企业管理局就是一个担保体系，中国各地政府也有一些探索，但形成整个国家的东西还没有建立起来，政府是可以做很多事的。目前做的是再贷款、贴息、税收补助等等，这些也是一种引导，但从长期来说，要建设一种可持续的商业化的体系，主要还是靠更基础的设施建设。
我们讨论了很多中小企业的困境，大家主要说的还是银行的信贷，主要侧重在银行信贷，银行对中小企业比较怠慢，融资比较难，而且现在又特别强调融资贵，利率开始上升。在我来看所谓中小企业，很多企业都是在生命周期的早期或中期，都不是成熟企业。但银行的商业模式特点就是“晴天给伞雨天收伞”，只给好企业服务的，差的企业不符合它风险避险的特征，所以要更多地探讨银行以外的模式。当然现在银行在探讨投贷联动，贷款加上投资，往企业的前期去发展，但实际上从全社会来说，应该更多地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解决这些问题是多渠道的，种子基金、天使基金、风险投资基金、私募基金，很多股权类的投资实际上也是中小企业应该特别去关注的一个领域，现在探索很多小贷公司、保理公司、融资租赁公司等等，这里面的渠道实际上是多元化的，换言之就是更多的要从中小企业的特征发展去演变出金融服务的模式，而不是局限于现有的金融体系上能够提供的工具。
还有一个特殊的也要放在普惠金融环境下讨论的问题，就是“双创”，这是国家力推在新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过程中，怎么发挥出中国企业的创新动力，怎样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创业当中去，实际上这个也是很多中小微企业当中的现象，这个过程普惠金融怎么发挥作用？也是一些非常值得去探索的内容。
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破解融资难题
黄剑辉(民生银行研究院院长)：中小企业在促进就业、促进经济发展上面是最有活力的，但它面临着很重要的困境。一谈到中小企业的时候都会谈到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要解决这个出路必须要从金融供给的角度去破解。
如何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呢？我认为从三组关系入手，一是政府的制度供给，通过制度的创新，怎样使得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二是金融领域，金融市场怎么发挥决定性作用。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要破解。但中国有特殊的国情，供需不匹配，供给结构以大中型的国有或国有控股为主，需求又是以中小民营企业为主，这样结构性矛盾是导致融资难融资贵的重要因素。三是企业端，要搞好供给侧改革要吸引留住外企、深化改革国企、加快发展民企。
如何找到困境和出路？很重要的是理清供给侧结构和需求结构匹配的问题。先看一下融资的现状，现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近八成的中小企业都存在融资约束的问题，从银行和资本市场，融资难度都比较大。从融资方式的角度，银行借贷为主，借贷方式的约束也是导致融资难融资贵的重要原因。在难的情况下必然导致融资成本比较高，因为供求关系的变化必然会导致定价会比较高。总体上看，现在政府部门也出台了很多政策，包括银监会提出来“三个不低于”的目标(即小微企业贷款增速不低于各项贷款平均增速，小微企业贷款户数不低于上年同期户数，小微企业申贷获得率不低于上年同期水平)，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还没有从最核心的内生动力的角度让市场能够很好地驱动来破解这个问题。
这两年在支持中小企业发展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但是效果还不是特别理想，离中小企业的需求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成因是什么？一谈融资难融资贵好像就是银行这边不给力，好像是银行的问题，但实际上可能还不是那么简单。平衡地看一下，整个市场是政府和融资环境构成的，供给端从金融机构角度也有自身的短板和问题。国家特殊供给结构，国有大中型银行为主体，这样的银行会愿意给大型国有企业提供贷款，这是结构导致的。给国有企业贷款如果出了不良，都有很多的决策程序，很难追到个人。但如果给一个民企提供了一笔贷款出现了不良，责任就非常大了，很多人都会觉得经办的部门，分行、个人从中做了一些什么事。激励机制不到位时，他为了自保就不愿意给中小企业贷款，这既是金融机构的问题，也不是它自身的问题，是多方面的机制导致的。从中小企业自身的角度，自身也风险高、担保难、治理不完善、信息不透明的问题。政府也有它自身的问题，政府在制度准入方面，从1996到2013年就只批了一家民营银行，十多年供给结构没有任何的变化，而需求的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两个之间的不匹配越来越严重。不要简单指责银行，这里面是一个综合性的社会环境问题，跟企业自身、金融机构、社会环境、政府的制度供给都有一定的关系。
小微企业融资不应局限于银行业金融机构
雷霆(国家发改委财经司处长)：说到普惠金融，国家发改委对其的主要定位是在金融部门和实体部门之间建立一个沟通桥梁，如何让金融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其实本质上，普惠金融也是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组成部分。
政府部门在里面究竟应该承担怎样的角色？应当有怎样的定位？发改委主要承担基础设施平台的建设，我们和十多个部委一起建立了全国信用信息的共享平台，这个共享平台对于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的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是特别重要的。为什么一些银行、金融机构不敢给小企业放贷？因为查它的相应记录查不到信息，不可能税务、海关、工商一个个部门地查，所以没法给这种企业放贷，如果建立了非常全面的各个部委的信用信息共享平台，只需要输入这个企业的名字或相应的机构代码，它的税收、工商、海关等所有信息都能够在里面看到，那对于银行业金融机构在甄别这些小微企业的时候，就会产生很积极的推动作用。信息不对称是导致很多银行业金融机构没有办法对小微企业放贷的很重要原因，它没有办法把好的企业从大部分坏的企业里面分别出来。我们也在和超过六十个部委一共签署了19个守信联合激励备忘录。也针对于包括小微企业在内所有企业守信行为，给予各方面的激励措施，对于失信的行为，在很多方面对它给予限制。比如严重失信者是不能坐飞机头等舱，不能买高铁一等座，这都是很多很现实的措施激励社会形成人人讲信用、人人守信的制度环境。
跳出银行金融机构的圈子谈谈普惠金融，本质上来说银行信贷和中小微企业的融资是有天然矛盾的，中小微企业处于企业发展早期，更加适合于通过股权融资而非债权融资的方式取得资金，因为它必然会缺少抵押品，信用登记必然会低于那些大企业，这是不可避免的现象，所以发改委在2012年的时候成立了国家新型产业创业投资引导基金，基金总金额400个亿，其中财政出资100个亿，吸引社会资本300个亿。我们也是希望通过这400亿的新兴产业创业引导基金支持小微企业，以股权融资的方式不是债权融资的方式支持小微企业。
上海也有一个创业引导基金，做得特别好，在帮助小企业、微型企业成长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这个引导基金对于投资的企业是有很严格限制，每年财政对基金绩效考核的时候，也不是简简单单地考核基金管理人的盈利水平或者盈利能力，或者经营业绩到底到了多少，考核的主要目标是投的这些企业里面有多少是中小企业或者小微企业，帮助这些小微企业的市值从多少做到了多少？投资的这些小微企业的员工数量，拥有专利的数量、上缴的税收有一个多大幅度的增长？这是我们考核创业投资引导基金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我的建议，当我们在谈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时候，是否可以不仅仅是局限于银行业金融机构，把一些私募股权基金、政府引导基金、创业投资基金，这样一些股权融资的方式也放在和银行业金融机构这种传统债权融资同等重要的地位，甚至有的时候它们对于缓解中小企业融资难这一点有一个更大的投入。
普惠金融是一个生态体系
张克菲(上海证券交易所研究所研究员)：我从资本市场的角度，谈一下怎么帮助普惠金融去更好地发展其在资本市场的基础性的功能，可以从三个方面看，首先是支持一些贫困的地区利用多层次资本市场进行融资，还要考虑到贫困地区自身实体经济的需求，在这个基础上可能会对一些相关的地区，开一些绿色通道之类的，在IPO或者新三板挂牌，或在债券发行的过程当中有一些绿色通道，比如说去年西藏有3家企业完成IPO，融资额大概10亿，新疆有6家企业完成IPO，融资额大概是24亿。对西藏、新疆这些贫困地区企业采取的方针是在IPO发行的时候即报即审，审过即发，新三板是即报即审，审过即挂。
还有就是支持三农和小微企业利用多层次资本市场进行融资，对这些涉农的企业开展资产证券化的试点，满足这些企业的需求。还可以去对一些创新型成长性的企业进行支持，这些企业可能正处于生命周期开始的阶段，融资会相对困难一些，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通过培育私募市场，鼓励和引导企业通过一些投入资金的方式获得融资。
再有就是逐步扩大小微企业债券发行，针对三农小微企业融资品种、融资方式，使它们在多层资本市场上得到帮助，补充从银行方面得不到的资金。中国在资本市场上中小投资者非常多，在这方面还是要去关注中小投资者的一些切实的利益，支持和鼓励中小投资者服务中小企业，现在在上海、广州、湖南都建立了试点，把这些试点更多地推广出去，让中小投资者有质询权、选举权，保护利益。建全先行赔偿制度，在这个过程当中保护他们合法的权利。通过这几个方面，从资本市场的角度去助力普惠金融的发展。
刘澄清(中国普惠金融研究院执行主任)：任何金融框架里面的东西都应该包含着政策制定者、监管者、专家，更重要的是实践者，不要各自为战。中小企业的融资是长期的问题，普惠金融本来就是一个新的东西，是在普惠金融框架里的创新助推了中小企业发展，所以普惠金融实际上不是业务也不风控，是一个生态体系，在建造普惠金融生态体系，它所服务的对象是最难的、底层的。目前人民银行和河南省政府要做国家普惠金融试验区，把很多事情在区外不能试验的放在这里试验，试验成功了复制，包括银行和监管，我们是要打造体系里面的生态体系。普惠金融还具有创新、试验的部分，最大的是突破现有的框架。
来源: 南方都市报(深圳)
南都评论记者 张天潘 整理
